SmileNY

看著美國政府對Fannie Mae與Freddie Mac提出紓困方案等新聞，雖然能因此挫挫美國自以為是的老大哥心態頗大快人心，但說實在的，對今年或明年畢業的留學生來說，還真的是雪上加霜。不論是大學或研究所畢業，美國政府都提供了一年的OPT (Optional Practical Training)的機會，不管之後是不是有長留美國的打算，大部分的學生都會把握這一年實習的機會，找份工作累積美國工作經驗，至少也能夠將自己所學運用在職場上(理想上)。

這一年的留學期間，眼看美國的經濟益發萎不景氣，全球包括台灣的通貨膨脹以及石油價格不斷攀升調漲，也不禁開始擔心畢業之後的就業問題。美國就業市場的競爭激烈自然不在話下，一旦遇到經濟蕭條的現實因素，身為外國人的留學生，找工作也就更顯得困難重重。媒體上有人將這次的經濟衰退比擬1930的美國經濟大蕭條(The Great Depression)，當時股市崩盤，消費需求萎縮，銀行等金融機構重創，失業、飢餓、流浪漢等社會問題浮現。直到1932年當時接任的羅斯福以新政New Deal (3R-Relief, Recover,Reform)帶領美國走出衰退的危機。最壞的時代已經來臨了嗎?

在台灣除非是在鄉下才能找到的台式麵包，在美國沒太多選擇下也變成另類懷念故鄉的好滋味。吃慣日式精緻少油鹽的糕點麵包，在台北幾乎看不到台式麵包的蹤跡。雖然一窩蜂的日式麵包流，在市場機制運作下在台北一枝獨秀，但在我居住的美國東岸(除非是在紐約市)，連要找到一間美式bakery都困難重重，何況是日式的麵包店。於是大賣場架上冷冷的西式麵包糕點，縱使看起來不怎麼可口，我多半還是會買回家。吃久了也不得不懷念起台灣三步一間隨時都會飄來麵包香氣的麵包店。挑嘴的我以自己為是的標準還非某些店家不買。

在僅有的幾間亞洲食物雜貨店，最常看見的也稱得出名字的麵包糕點多半是冷凍食品，但千里迢迢運送到這裡價格也翻了好幾翻，再怎麼嘴饞也不是窮學生想買就買、可以任性的選擇。後來在一家中式雜貨店看到小時後才見過的台式麵包(油的發亮)，不多想立即塞入購物籃裡，雖然口感賣相都不是上選，不過在異鄉，這也算是代表故鄉的好滋味啦！

就這麼一年了，獨自踏上異鄉生活、求學。回到熟悉的台北，熟悉的街道、空氣中瀰漫著小吃香味，耳邊再熟悉不過的語言，跟朋友說道，若不是出國這一趟從前還真不知道台灣的美好。

比起同年齡者來說，我算是很晚才出國留學的。或許也是年齡的落差，身邊許多台灣留學生的價值觀或者說舉止也讓我這一年的留學生活大開眼界。室友S與我同系，總是中性裝扮，據她說她喜歡cool造型。講英文時有些台灣國語腔調，但從不影響她滔滔不決的決心，三不五時學著黑人冒出"Yeah..."。在未告知的情況下常帶她朋友入住我們公寓或在我們家開伙開PARTY，所以我常常回家時都有驚喜。最令我傻眼的是人前人後兩種表情，對外國同學極其熱情，對同住的室友倒是常常臭臉相待。工作久了，做人的禮數禮節(不過耍陰小動作就是學不會)，我想我還算週到，儘管她常擺臉色，食物廚藝生活經驗分享，我還是做了不少，不過她翻臉或搞些小動作時一樣從不手軟，被耍了好幾次的我連朋友都忍不住罵我笨！(嗯~我知道錯了!) 終於我們要分道揚鑣了，希望從此之後不要再有一丁點瓜葛。但雞婆的我實在很想跟她說：「不要再穿著酷酷裝扮噘嘴跟男生撒嬌裝可愛了，一點都不搭！」同系另一位同學M大學畢業沒多久，毫不掩飾每當有求於人時才顯得熱絡的行為舉止，偏偏我又很厭惡這種勢利眼。對自己的作業十分在乎但幾次合作team project卻又明顯打混的做事態度，也讓我見識到七年級所謂的"不造作"！

常常忍不住想，留學生活的考驗中，這些人莫名其妙的大小事絕對可以寫滿好幾頁，下次又被這些人氣得跳腳時，得提醒我自己就當作是磨練吧！工作這些年都沒碰過這些角色，絕對是上天要讓我越挫越勇！

出國念書後，原本不以為意的問題或聲音，都因為身處異地，生活只剩下念書、做功課、買菜、做菜這些單調循環，而變得異常明顯突出。有時內心的聲音大到即便你想忽視，卻發現連跑、躲避的地方都沒有。

本來就是善感的人，我很容易為別人一點都不覺得好笑的事，笑到不能自己，同樣地，我其實也容易為別人看來為不足道的小事傷感落淚。最近開車開著開著，常常忍不住就掉下眼淚。為什麼難過呢?因為只有一個人的孤單感覺大到彷彿要將自己吞噬。周六去聽了場音樂會，坐在觀眾席，開場沒多久，我就忍不住眼眶盈淚，倒也不是因為音樂本身讓人感傷，而是想起自己這陣子的起伏以及周遭人事的變化種種，強烈的感受襲擊，在昏暗的觀眾席，突然不能自己的一直掉淚。

重讀柯裕棻的行路難，對於她對留學生活的描述有更真切的體會。日劇Around 40第一集最後一幕，聰子(天海祐希 飾)在月台上大哭的情景，跟年紀無關，但我想我能體會她為什麼落淚。當很多人都搭上了人生各班列車(結婚、生子、家庭)，最後只剩自己落單在月台上，一個人孤伶伶的感覺實在讓人開心不起來。我也想大喊: 不要扔下我！

經歷過前陣子的低潮與挫折，跟不同的朋友聊起，各自都不約而同提到信念這件事。本來就不算樂觀的人，面對低潮時也時常忍不住大嘆倒楣或深陷在自怨自艾的迴圈裡。朋友忍不住糾正我，要我跳脫這樣的想法往前看：相信自己會越來越好、越來越順利。正面思考的力量我也不是不知道，至少坊間一堆媒體或名人背書，好像真有這麼回事。身處異地時，家人朋友不在身邊，這些負面的情緒突然被放大，一切都得靠自己處理，相對的這些情緒也就更真實不掩飾的擺在你面前，要不就被低落吞噬，要不就正面迎戰。

利用假期，為了給自己加油打氣，去了趟貧窮小旅行。城市很美，建築、路上的行人、別具風味的商家、耳邊充斥的法語呢喃、不太配合的天氣...讓我想起過去到日本一個人的小旅行，因為過客的身分，心境不同，也頗能自在地在街上遊走享受一個人的優閒與孤寂。

彷彿注定般，我在週六早上發生了車禍，正準備左轉的我在一位女駕駛禮讓下，將車子開往第一線道準備切入第二線道，一切都來不急反應，一輛車就這麼撞上來，將我的車子保險桿及大燈撞飛。腦筋一片空白，我嚇壞了，急著下車看情況。圍觀的人、過往的車子都在此刻停止，我不知所措的急著打手機，一個一個打從找不到人到終於接通，慌亂的描述我發生事故，詢問怎麼處理。亂了方寸，很無助但沒時間想到哭，只是煩惱接下來車子修理及後續各種程序。警察來了，完全沒想到他是在做筆錄，我顛三倒四的描述發生的狀況，她一口認定是我錯。
罰單修車以及賠償對方的部分讓我焦急，警察要我放輕鬆，沒任何人受傷已經是萬幸，可是怎麼可能呢? 被撞的是我被開罰單的是我，我完全沒想到要跟警察說對方車速過快的問題，回家後懊惱不已。沮喪到極點，回到家開始連絡保險公司詢問修車等等各種問題。無法靜下心來，驚嚇加上後續該面對的各種繁瑣細節，因為時差，無法跟家人連絡上，我來回走著想著該怎麼辦。

晚上跟家人連絡上，終於忍不住掉下淚來。想著自己一個人來到這邊究竟是為了甚麼? 本來就開始疑惑動搖的心因為這件事更讓我感到無助。我想回家~請告訴我堅持下去的理由。

感恩節那天終於下了第一場小雪，我只興奮了不到三分鐘，隨即被這寒意冷到直打哆嗦，原本滿心期待的雪景完全被現實打敗。留學生活沒有想像中美好，初來乍到的新奇感褪去後，一些在異地會遇到無論人或事的現實，最是讓我感到挫折，也讓我更加懷念在台灣的家人及一群朋友。每次沮喪或又遇到不可思議室友的不思議舉止時，透過MSN，朋友家人在台灣那頭急得跳腳想幫我，我既滿是感動又感到歉疚，遠在海外的我只會讓他們擔心。在台灣，我一直以為自己還算個獨立自主的新女性，來到美國求學才發現自己差遠了。

夜晚在學校Lab工作，突然很想家，試了半天終於連上MSN跟家人通上話。當家人敲下想回家就回來吧的字句，一陣鼻酸哽咽，是的，我想回家。

來美國念研究所前，有機會跟還在這邊念書的學長姐聯絡上，當時只覺得好巧，幾個學長姐剛好是男女朋友。抵達後，除了熟悉環境也順道拜拜碼頭，跟其他未曾碰面連絡的學長姐打聲招呼。關係圖連一連，這才發現這邊台灣情侶檔比例之高，讓我驚訝。在異地求學，這麼容易就發展戀情嗎？？(還是只是我們這邊是特例?)

因為許多學長姐的情侶關係，在剛抵達美國安頓生活時有些需要識途老馬幫忙的地方，我多少有些顧慮，不太輕易開口請求幫忙。但多少對這邊交友圈感到納悶，寂寞孤單我能體會，只是這算是固定法則嗎?後來目睹身邊其他同屬初來乍到的新生"異地求生術"(只要你表現無助柔弱然後求助，自然有一方會展現英雄式的救援)，我突然有那麼一點了解了。

儘管課業無時無刻不忙碌緊張，生活中周遭景緻的變化，還是讓我忍不住分心細細品味起來。有時開車往學校途中，我常忍不住想，被現況壓得喘不過氣的我，到底是為了甚麼來到美國求學，我放棄了一些事到底值得嗎？我不該這樣在深夜回到家中又繼續埋頭做功課，我不該在陽光正好的週末假日窩在家還是在埋頭做功課，我應該享受生活，我應該享受求知的快樂，我應該沉澱整理自己...(當然，這些問題不是現在才想，早在決定時，我大概想了不下千百回，只是個性使然)只是當DEADLINE時間在倒數或上課鐘響時，我還是回到了現實，先把眼前的事趕完再說。

秋天是我最喜歡的季節。記得05年秋天，千里迢迢跑到京都賞楓，只因為我愛煞那楓紅似畫的景色。那樣不低調，招搖的展現濃濃秋意，讓我著迷不已。來到美國後，努力的、忙碌的適應這新生活，轉眼間，路上的樹葉和楓葉也在我不注意時轉紅。那樣俯拾皆可得的秋意，大概是目前為止我唯一喜歡這城市的一點吧！好幾次我都忍不住想下車拍下這些景色哩~真是美極了！

生活在台北，有太多的方便讓人幾乎忘了忘了它們的存在，這些感受都在我來美國念書後有了深刻體會。好比說，開車這件事。捷運系統之方便，讓我從來不曾需要考慮去學開車或考駕照。在來美國之前，縱使聽說過美國地廣人稀到哪都需要開車之類的恐嚇，我也沒真的當一回事。很匆忙的去惡補學開車，考了駕照，卻未曾在台灣真正上路過。

真正踏上美國土地生活的前幾天，因為沒車，到哪都需要等候通知學長姐來載，這種不自由的感覺，讓我開始體會車子的重要性。和許多留學生一樣，買車這件事說難不難說簡單又有很多細節是你要知道的。對不開車的人來說，樣樣是學問。在尋找適合預算及規格的車子過程讓我簡直要瘋了，孤立無援的感覺，讓我沮喪到極點。遠在台灣的朋友，透過各種管道想要幫我，卻也很難幫上忙。經過一番波折，我終於買到不算滿意但還可接受的二手車。因為沒啥開車經驗，上路過程自然風險不斷。有時不小心轉彎就開上安全島，或停車怎麼樣也無法一次順利停進停車格等等。最近發生的一件事是早上車門忘了關車燈，結果晚上下客車子沒電無法開車開車門，做完功課的凌晨五點，正準備回家，遇到這種事讓我簡直要崩潰。終於知道為什麼有些人寧願選擇大城市也不要選擇需要開車通勤上課的地點念書了。我只能說，愛車我跟你真的很不熟！

八月十九號，告別親愛的家人與朋友，我獨自搭上前往美國的班機，展開我的留學生活。一向是善感的我，不知為何對某些事總有種無知的傻膽，入關前還能一一微笑對家人道別。

飛往東京轉機的途中，感覺簡直像只是一如往常的短暫假期，我又飛來東京度假。真正覺得suffer的是搭上由東京飛往美國的班機，長途近二十小時的飛行，腳水腫到忍不住掉下淚來，也或許這才真正意識到我終於離開親愛的家人朋友要獨自面對所有事了。身旁坐了一個美國人，甫就定位他就與我攀談。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讓我不禁好奇，究竟是剛好這位男士健談還是美國人一向如此?或許開始感受到孤單或許因為機艙壓力種種不適，我幾乎無法入睡，在微暗的機艙內，對未來的惶恐不安也像黑暗一樣壟罩著。

不斷的確認剩餘飛行時數，終於飛抵芝加哥轉國內線飛美東。在偌大的機場內，因為程序失誤，我攜帶著根本無法提動的行李來回焦急奔波，怕因此錯過轉機時間。也因為這些行李讓自己吃足苦頭，手上因為這些行李造成的撕裂傷讓我根本沒時間多想疼痛與否。好不容易回到國內轉機GATE，因為種種不確定因素，我決定避免失誤重演，一定問清楚才做下一步。無論找服務態度不佳的機場服務人員或只是轉機的乘客，我不確定的地方抓到人就問。飛快的英文回覆只能抓重點聽。知道飛機DELAY趕忙找電話聯絡幫忙接機的學長，一切搞定後，突然很想撥電話回家。接通的剎那，忍不住哽咽，強壓下情緒與家人閒話飛來途中遇到的烏龍。回到候機室，等待著不知何時會起飛的飛機。真正抵達我的目的地已是午夜，沒時間多想就直接前往在台灣就連絡好的租屋處安置。

接下來幾天的安頓採購沒時間思考整理自己的情緒。真正靜下心來時，覺得一切好不真實。對異鄉對這些不熟識的人事，因為資源有限看到的一些人性的反應，讓我感觸多多。我如何會喜歡這裡呢？當初花了這麼多時間精力只為了來到這裡，但現在面對一些人類求生本能的不美好事物讓我開始懷疑起自己：值得嗎？